上岸后发现，刚才还追着我们不放的养鬼道众人已经散去，估计是将这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我们，以为我们早就逃出去了吧。

这就好办多了，我和楚殇一路慢悠悠地走着，遇到巡逻的就躲一下，好不自在。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衣服全湿透了，伴随着阵阵凉风有些蚀骨得冷。

路过我被绑的那个房间时，发现里面的灯还亮着，门口站着几个守卫。直觉告诉我里面肯定正在进行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行动。既然来了，不带走些什么怎么好意思回去呢。

我示意楚殇帮我看住那几个守门的，我则小心翼翼地趴在已经碎了的窗根下仔细听着里面的谈话。

“又被她逃走了，下面要人的时候可怎么办？”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能怎么办，下面要的是活人，可就算她不逃走我也是要杀了她的，怎么着都是会受罚的。”玉儿的声音响起。

“重阳道主已死，我们又几次都办事不力，这样下去早晚会成为下面的弃子。”

“我本来就不是为了壮大养鬼道和为下面办事留下来的，重阳死后……”

“嘘，以后这话可不要再提了，被手下和下面的知道了都不好！”

再往下他们就没聊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我赶紧偷偷溜了回去，拉着楚殇离开了养鬼道。

“下面的”到底是谁，或者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乾坤道和养鬼道都提到了“下面的”？阴兵是为它而练，还有赶尸派二长老曾经提到过的养鬼道在阴间来去自如，横行霸道，是不是也和这个“下面的”有关系？它又为什么非要捉我的活口呢？

这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难道是跟我的前世有关？否则他们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我寻找法身呢？看来要加快寻找法身的脚步了，可是我们现在对于法身在哪里一点头绪都没有，真是要命。

离开养鬼道后我们加紧了回赵家的脚步，也不知道林恒昌他们摆平了赵常春没有。

刚进赵家大院林恒昌就迎了过来，说我们再不回来他就要去报警了，而赵家本来就不擅长打斗，楚殇走后林恒昌分分钟就控制住了赵常春，交给子良看管着。

“你让子良把赵常春带过来，然后让阴兵把赵家所有人都押过来集合。”楚殇对林恒昌说。

我纳闷天已经快亮了，有什么事不能等到天亮再说呢？

不一会儿赵家的人就都到齐了，包括扫地的老大爷都没漏下。

“你先去换身衣服吧，天气冷小心着凉。”楚殇当着所有人含情脉脉地对我说。

我脸一红，不好意思地随便找了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女人房间换了身衣服。来去不过几分钟时间，等我换好衣服回来的时候，赵家大院已经变了样，充满了血腥的气息。

我看到楚殇面前站着一排赵家的人，应该是赵常春的子侄一辈儿，楚殇手起刀落，血花四溅，一排人的脑袋全都骨碌碌滚落在地上。

“还有谁不服？”此刻的楚殇浑身散发着一股阴冷气息，笔直地站在赵家大院的正中央，感觉邪魅极了。

“姓楚的，你这个畜生……”赵常春被子良摁着，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了。

我想，如果楚殇这时候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住楚殇的脖子。

“杀了他！”一声轻喝从楚殇嘴里传出，子良犹豫地看了一眼林恒昌，林恒昌点了点头，然后只见子良立刻现出了僵尸爪子，一把伸进赵常春的胸口，瞬间带出了赵常春还怦怦直跳的心脏。

经过了这么多次战斗，我早已对这种死亡场面免疫了，但现在我却为此感到心惊胆战，因为施暴者是我最爱的楚殇。

本来赵家都已被降服了，楚殇为什么还要大开杀戒呢？这不是我心目中的楚殇。

“不怕死的尽管上来，既然今天我来到这里，势必不达目的死不罢休，我也不在乎身上再多背几条人命，选择归顺的跟着恒昌回去，我楚殇发誓只要你们以后归顺于我，一心向善，我不会亏待你们任何人，更不会因为你们曾是赵家人就心生嫌隙。”

眼见赵家家主已死，再加上楚殇的威逼利诱，所有人都没有异议地直接跟着林恒昌回去了。

待院子里的人走光后，楚殇转身看到了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我，目光瞬间变得温柔起来，想要拥着我回房，我条件反射地躲闪了一下，然后冲着楚殇尴尬地笑了笑，独自回了房间。

想到楚殇刚才的冷酷无情和瞬间转变的温柔，我突然特别不安，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在我被赵常春挟持的时候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可后来又独自一人孤身犯险到养鬼道救我，难道在他眼里我们之间的感情是儿戏吗？会不会有一天他不再爱我的时候也会亲手把我推向地狱？

感受到了我的疏离，楚殇轻叹了口气，“你都看到了？”

“嗯。”

“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我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们本就过着行走在刀刃上的生活，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个世界本就是留给强大的人的。如果我说是，那未免显得太过矫情，可我又不能昧着良心说不是，只好沉默。

“早点睡吧，这几天我们都要留在这里了，等我整顿好这里，我们就继续上路寻法身。”

“寻法身？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了。”我赌气地说，不知怎的，我的语气特别尖酸刻薄。

没想到一直以来都不屑与我争吵的楚殇这次却炸了毛。

“每次都是你，动不动就说不去不去，你当这是过家家吗，任你随心所欲？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团队意识？”

“我为什么要去？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说要去寻法身，可你都做了些什么？每次我问你一点和钰儿前世的事情你就闭口不答，到底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知道的？”你吼我，那么我就吼回去。

“我就是没有团队意识，连我最亲密的队友都能在最后关头弃我于不顾，说不定哪天在寻法身的路上我就死在自己队友手里了，将心比心，我为什么还要去，为什么还要有团队意识？”

我一股脑将心里所有的不快和不满全倒了出来，说到底我还是揪着被赵常春挟持而楚殇没有管我而不放。听我这样说，楚殇如泄气的气球般垂头丧气地坐在床沿上，仿佛此刻他累得连头也抬不起来。

“是我错了。”

嗯？就这样就认错了？为什他从不肯与我争吵，不肯告诉我关于他以前的点点滴滴？到底那时候发生了什么让他一直闭口不提？难道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同甘共苦了这么久，我都没有真正走进他的心里？

“不，你没错，错的是我，枉我一颗真心喂了狗。”

“你想知道什么？”楚殇抬头问我。

这一刻我却又说不出来了，难道要他给我讲他和钰儿相亲相爱的故事？看他一脸疲惫，我竟然连质问他为什么会弃我于不顾的勇气都没有。

我想上辈子我肯定是欠他的，否则为什么任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伤我心，我还是不舍得看他难过呢！

“对不起，我不该在赵常春挟持你的时候不管你。”楚殇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走过来拥住我。

“如果说对不起有用，那么杀人就不犯法了。”我无力地说，这也是第一次楚殇给我台阶，而我没有顺着下。

楚殇似乎很惊讶我没有与他争吵，也许是他感受到了我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了，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出了一段埋葬在他心里多年的秘密——

在千年以前，还没有形成玄门世家相辅相成、相互克制的局面，那个时候风水世家是各路玄门中的领头羊，一直以来都处于一家独大的局面，而那时候的风水世家姓楚。

赵老三是楚家的管家，工作勤勤恳恳，十分得楚老爷子的喜爱，就连楚殇都是赵叔赵叔地叫着他。

那时候的楚殇还不似现在这么阴郁，良好的家世给他带来了一大群“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每个人都变着花样讨他开心。他也一直认为自己会无忧无虑做一辈子的闲云野鹤。直到有一天……

利用楚老爷子病危，赵老三借口支走楚殇去一个叫天山的地方为老爷子寻药，谁知楚殇一时心急，出门后发现忘记带盘缠了，遂转身回了家，来到家门口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楚家血流成河，而赵老三的手里提的正是他爷爷的头颅，所有楚家人都被绳子绑了起来，一个个要么人头落地，要么是心脏被挖肠子外露。楚殇只觉得心里有万千根毒针扎着他的心脏，让他忍不住想要大喊大哭甚至是呕吐。

看到楚殇突然回来，赵老三没有一丝慌张，他知道一个只知道寻欢作乐没有家族责任感的年轻人是掀不起大浪的。

“看在老爷子多年来对我不错的份上，本来我不想赶尽杀绝，想给你们楚家留一个后人，但既然你今天闯进来了，就不要怪赵叔我无情了。”

赵老三一声令下，以前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少爷，少爷”叫着的仆人、随从都变了模样，拿着武器朝他砍去。

这一刻楚殇真想上去亲手扭断赵老三的脖子，可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只能像一条狗那样躲闪着那群人的追杀。

从天堂到地狱，他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忠心耿耿的赵老三会突然反叛，为什家里所有的仆人都背信弃义地投靠了赵老三。他只知道，仇恨的种子已经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了。

好不容易从赵老三手里死里逃生跑了出来，楚殇却又发现家里的产业都被赵老三控制，自己已无处可去。

最后，他只能去找以前和他要的好朋友，没想到那些以前和他称兄道弟的“朋友”们纷纷闭门，更有甚者要拿了他去讨好赵老三。事到如今，他只怪自己贪图享乐不思进取，才让楚家遭受了灭门之灾。

“那后来呢？你是被赵老三他们杀死的么，还有你为什么不去找钰儿，她一定有能力帮助你的。”

听我这样问，楚殇的表情更加阴郁了，似乎那是一段他更加不想提起的回忆。

“我……是自杀的。”良久，楚殇口中吐出一句，但他并没有回答我有关钰儿的问题。

“可以这样说，我死后的游魂能够忍受千年的孤独寂寞和别人的冷眼嘲笑，并不全是只为等你转世，还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我要等自己变强大之后报灭门之仇。”

应该是想起了当时楚家人被杀时的场景，楚殇眼圈通红，似乎要掉下泪来，可僵尸是没有泪的，哭不出来的滋味一定特别难受吧。

我想象不出当时的楚殇是经受了怎样的心理变化才让他选择自杀的，但我知道那种滋味一定很苦，而我却还在这里揭他的伤疤。

“对不起……”我小声说。

“别说对不起，是我不该瞒着你的。”楚殇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巴。

“好了，不生气了吧，我知道赵常春挟持你的时候我没有理会让你很难受，但那是因为我知道你能解决掉他，这不我一发现你被养鬼道劫持就直接追了出去么！”楚殇换上轻松的语气说。

“生气，就生气。”

“女人心海底针啊，一不小心就撞针眼上了。”

“那你别找女人啊，找个男人谈恋爱去吧！”

“我不要……”

几乎是一夜没合眼，我累瘫了，解开心结后躺在床上就呼呼大睡起来，已经很久没有的晚安吻再次直直落在了我的额头。

“晚安，十三，任何时候——都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

半梦半醒中我嘴角微微上扬，感谢你爱上了真正的我。